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点石数码邓博弘:来自创意的底力

  邓博弘走的是一条天马行空的路——学的是工商管理,30岁之前他与艺术、创意之类的毫不沾边,但却在短短的几年里,获得“全球动画大师”称号,他的作品屡屡与皮克斯、工业光魔等顶尖视效制作公司同台竞技,拿下了中国视效创意行业90%的国际奖项。如今,当“电脑特效”已经成为影视圈泛滥的工具时,邓博弘的理想是:要做视效创意界的“宾利”和“劳斯莱斯”。

  机床黑客

  邓博弘祖籍山东,出生于内蒙,小学跟随父母到唐山、北京,中学时又到了深圳。

  他的家庭相当的开放民主,爷爷早年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,父亲专习物理,大亚湾核电站标志的设计者,典型的书香门第。

  也许,正是小时候经历的从北到南的大跨度迁徙,让他的思想也没有了边界。在创意世界和生意场来回穿梭,乐此不疲。

  父亲是个典型的书生,刻苦专研,发明了两项重要专利。时值改革开放热潮,他与港资合作,将第一个专利投入市场,最终以失败告终。原因是书生不专业,邓博弘在创业后才得以明白。接着,父亲开始第二次创业。

  作为家里的独子,为父分忧,理所应当。父亲的第二个厂设在包头,邓博弘就到了包头。那两年,他过的是这样的生活:电视机只有三个台,中央台、内蒙台、包头台,几乎没有娱乐。对于一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人来说,非常的无聊,他必须找到一个事情,来支撑他的青葱岁月。索性,技术研讨就变成了一种娱乐项目。

  半夜,他跑到厂房,把机床打开,开始练把式。他用一块小小的木头,车个手镯、花瓶,送给母亲和当年的女朋友(现在的太太)。

  “在我的创意里,运用过很多机械的元素,比如液压、杠杆、电机、传动的凸轮……都是我在父亲的工厂里学来的。”邓博弘说。

  经常我们会看到这样的广告——复杂的钢架结构快速交叉堆叠,一栋建筑瞬间拔地而起。用视效创意行业专业术语来说,就是生长动画。这种表现方式的出现,曾是全世界公认的里程碑式的事件。

  而创新这种表现手法的,就是邓博弘。

  多年后,邓博弘笑着调侃自己当年确实很得瑟,误打误撞的进了视效创意这一行。

  在父亲的工厂待了两年,邓博弘离开包头,回到了深圳。他看着赛格大厦问朋友,“这栋楼啥时候冒出来的?”他不知道当时已经红透半边天的Twins是谁?那一段时间,他始终有种山中方一日,世上已千年的恍惚感。他心里突然有了紧迫感。

  有一天,机缘巧合,他被一条广告片打动了。不是创意多好,而是做得稀奇:房子、路、树、还有小车,就是那么无中生有地、在电脑上被制造出来了。

  太酷了,他觉得。

  2003年的情人节,邓博弘的点石数码开张了。当时视效创意行业在国内刚起步,没有正规的、系统的学院教育和社会培训,从业者都大部分是类似黑客那样的个人爱好者。

  邓博弘没有任何的专业背景。“我总有一种很强烈的好奇心和创造、创新的欲望。因此常常做一些跟自己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。”好奇心驱使他废寝忘食地钻研,除了创意,还有技术。

  这点貌似有些家族遗传。“我爷爷是早稻田大学学机械的,现在家里还有他用熔化的铜和锡铸成的烟灰缸,和砖头上抠出的模型。我父亲也很奇怪,学的是物理,但是设计了大亚湾核电站的标志,他的专利中有一项跟植物学相关。”

  我是那种对自己狠的人

  邓博弘是典型的狮子座,追求完美、追求品质,“为荣誉而战”。

  视效创意是一个技术融合创意的行当,但是从一开始,这个行业就是典型的“中国制造”——低水准、低质、低价。

  邓博弘选择的是一条非常规的路:做宾利,不做吉利。

  这样的话,在创业之初他也没有底气说。对于自己半路出家的实力,邓博弘最初也不太自信,但闭门造车4载,直至迈出了走向国际顶尖舞台的第一步。

  2007年的一个下午,一个年轻人推开了他的办公室,声音颤抖、语无伦次地对他说:“邓总,我们那片子拿奖了,金奖,金奖。”

  “啥奖?好好说。”

  “RealFlow,就是那,那个德国的流体动力学的奖。”年轻人万分激动地说。

  《2012》中洪水滔天、吞没城市的经典场面,是运用流体动力学的技术虚拟现实而成。德国Realflow Contest是全球流体动力学最权威的奖项,一直以来该奖项被欧美的大公司垄断,今只有点石这一家亚洲公司获得金奖。

  邓博弘最初还没有觉得什么。当它打开比赛官网,当看到金奖边上飘着的中国五星红旗,他开始激动,手微微颤抖。“70年代的人,对于祖国怎么样有一种特别的情绪。”他第一时间给太太打了电话,分享喜讯也吹嘘了自己的骄傲:“这个奖从来都是欧美公司拿,中国知名回扬眉吐气了,不,是整个亚洲!”这种激动的情绪持续了一天。

  这个奖给邓博弘带来了好运。此后点石拿奖拿到了手软——点石的作品先后获得12项国际大奖,其中9项金奖,还有12项国际提名,以及多部作品获邀参映。“现在,除了戛纳电影界上的广告奖没拿过之外,其它的国际大奖我们都拿过了。”

  邓博弘是怎么做到的呢?答案只有一个,就是“苛求自己”。

  邓博弘对品质有着近乎完美的要求,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,他愿意为此牺牲利润。“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”,点石是行业中最舍得投入资金搞技术研发的。从创业至今,点石每年只承接十几个项目,“不能做拿不出手的作品”。这些项目中还必然会有一两个亏本的、研发价值高的项目,“亏了都不要紧,但是要让我们的团队得到锻炼,技术得到提升” 。

  “我只信奉成功是无可挑剔的,基本上从来不抱怨。因为有这个个性,我还蛮努力。”邓博弘说。

  2009年,对于邓博弘来说是硕果累累的一年。

  大年初一,喜从天降。他接到欧洲数字艺术节(IMAGINA)组委会秘书长的来电:“邓先生恭喜你,你的作品《金地芙蓉世家》获得了本届大赛大奖……再次恭喜你,你为你的国家争取了荣誉,你是我们赛事成立至今首位中国获得者。”

  IMAGINA是视效创意、动漫领域最权威的奖项之一,历届获奖作品包括《蜘蛛侠》、《变形金刚》、《加勒比海盗》、《X战警》等经典大片,得奖的都是像皮克斯、工业光魔、暴雪等顶尖的制作公司。

  邓博弘获奖的原因,是《金地芙蓉世家》攻克了很多技术上的难题,用三维模拟技术全新诠释了中国的工笔画——这在全世界尚属首次。

  2009年,电影《阿凡达》的横空出世,成为视效创意领域的尖峰之作。在2010年IMAGINA奖项的角逐中,邓博弘的作品(《鸿隆世纪》)再次获提名,和《阿凡达》同台竞技。这次虽然没得奖,邓博弘也没有感到失落,对于《阿凡达》这样强大的对手,“只能致敬,虽败犹荣”。

  2010年,中国驻捷克大使馆发回捷报,中国点石在捷克国际动画电影节摘得金奖,中国首例。而在同年的1月31日,历时近一年的等待,2009全球动画大师评选活动终于尘埃落定。邓博弘作为亚洲唯一人,荣膺2009全球动画大师称号。

  邓博弘获奖理由有二:创新了建筑生长动画的表现手法;通过三维模拟技术实现了中国传统工笔画的艺术创作,突破了中国工笔画散点透视在计算机单点透视中的技术壁垒。

  对于大多数的中国人而言,“全球动画大师”非常陌生。但是这些大师的作品却举世闻名——《侏罗纪公园》、《星球大战》、《指环王》、《黑客帝国》、《加勒比海盗》、《蜘蛛侠》、《变形金刚》、《暗夜骑士》等等——这些经典电影均出自历年的全球动画大师之手。

  荣誉纷至沓来,邓博弘那条“非常规”的路,已经走通了。

  在邓博弘所处的行业,尽管他的点石不是规模最大的公司,但一定是最有态度、最有风格、最有品质感的公司——当然也是最挣钱的公司,一家40人的小公司,年营业额达到几千万。点石一条广告片的价格,通常是行业平均价格的10-30倍。

  用自己的方式坚持着、存在着

  尽管邓博弘的头上戴着“全球动画大师”的帽子,但他时常觉得自己“被置身于一片沙漠之中。”

  “要是张艺谋得了这些奖,肯定就是民族英雄。但是我们拿了这个奖,根本没有人关注。中国动漫产业始终处在一个十分低迷的发展状态中,没有想象力、没有创造力也没有人关注。为什么中国的创意文化产业做不好?跟大环境有关系。同一颗种子,放在亚马逊森林和塔克拉玛干沙漠,结果是不一样的。”他如此解读。

  在无人喝彩的时候,他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固执地存在着——当然,有人说他另类;也有人说他很牛气。

  行业里常见的现象是,更多的人满足于“摊大饼式”的发展。三天做完一个动画片、以量取胜的公司占绝大多数。行业中最大的公司,员工人数已经达到2000多人。“你敢相信它是一个创意类型的公司吗?”

  “我们就是要做宾利,绝不是吉利。”邓博弘旗帜鲜明地说。

  做宾利就应该有宾利的底气。他有着自己的“四不做”:“讲价不做、工期不够不做、创意方案不是我出不做、看你不顺眼不做。”邓博弘曾经拒绝了一口气拒掉了深圳知名地产商的4个广告项目,原因在于相关部门提出了过多的要求。“一个好的创意只有感动了自己才能真正执行下去。”

  每年被他拒掉的项目远远多于他接受的项目,这其中还包括一些好品牌公司的项目。哈利·波特的特效制作公司来找过他,谈了几次,最后被他拒掉了。“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,现在团队的产能不足,不能贸然行事。”他承认很有诱惑,但是“要就是不做,要做就一定要一锤定乾坤”。

  有人评价他:别人都是和气生财,你是牛气生财。

  邓博弘说:日本的动画大师宫崎峻到70多岁还在做动画。但是在中国,几乎在任何一个行业,都没有人说要做一辈子。

  他说,我们举全国之力可以送神七上天,但是举全国之力也做不出一个《阿凡达》。根源在哪儿?就在于社会的价值观太单一,人人都在为钱忙。

  在某个公映开幕式上,点石的作品获得了满堂1000多人热烈的掌声。邓博弘说:“我知道自己现在有感动1000人的能力,但是,我绝对怀揣着将来感动1000万人的梦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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